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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灵的达瓦(石宝琇)

2010-11-02 12:57
在达瓦扎巴12岁那年的夏天,有一天他赶着牛羊到高山上放牧,觉得很困,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谁知,这一觉睡得可不得了,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从梦中惊醒,恍惚中像失去了魂魄。梦见了什么?达瓦扎巴没有对任何人讲,也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但他从此之后,便能口若悬河地说唱《格萨尔王》了。
在玉树城郊的西同路,一个僻静的小院里,我和李胜利见到了达瓦扎巴。虽然他才25岁,但看上去很老成,穿着西服,戴着深色的茶色眼镜;不苟言笑。他的爸爸吾牙,妈妈道斯,还有18岁的弟弟和哥哥丁增它生——他在一寺院当喇嘛,全家五人住在这小院里,已经三年多了。
我问达瓦扎巴几句话,但他只是点头,不回答。原来“不苟言笑”是因为他听不懂汉语呀。陪我们来的州艺术馆舞蹈家索南扎西便成为我们的翻译。
索南扎西告诉我,达瓦扎巴一家,原先住在玉树州杂多县莫云乡一个叫“吉饶”的小村子里。我一听“莫云”,觉得很熟,很快想起来,唐蕃古道就从这个乡穿过。
达瓦扎巴一家祖祖辈辈都是牧民,很少到山外。就在达瓦扎巴12岁那年的夏天,有一天他赶着牛羊到高山上放牧,觉得很困,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谁知,这一觉睡得可不得了,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从梦中惊醒,恍惚中像失去了魂魄。梦见了什么?达瓦扎巴没有对任何人讲,也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但他从此之后,便能口若悬河地说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起初,他爸爸和妈妈总是忧心忡忡地,害怕儿子中了什么“心魔”。过了一阵子,感觉他不但一切正常,而且比过去更聪慧了。比如,他能预见一些将要发生的事;又无师自通会给人看病。“这真是天大的奇事!”达瓦扎西的爸爸吾牙告诉我,“我的儿子从小就没读过书。因为在唐古拉深山里,哪里有学可以可上?所以,他对世外的、古代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在一场大梦之后,就能知道那么多古代的故事呢?才12岁的孩子呀!”
妈妈道斯也回忆起十多年前的往事:“自从那场梦之后,达瓦扎巴就独自在野山上,面对牛、羊,还有蓝天白云,从早唱到牧归。刚开始,他这特别的本事,也只有家里人知道,几百里之内的三四家邻居知道。”
是呀,你想唐古拉山区多荒僻呀,山外面人怎么有机会听到他的声音呢?”  
我问达瓦扎巴,你是哪一年出山扬名的?
索南扎西用藏语转告了他。
他一下子说了很多,当然,我连一句也听不懂。索南扎西又把他讲的转述给我:
“我16岁那年,只身一个人去拉萨朝拜。我骑马翻过唐古拉山口,来到那曲。当时,正逢那曲举办物质交流大会;被邀请来助兴的一伙艺人正在露天舞台上说唱《格萨尔王》的段子。我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在台下唱起来。人们很快围过来听我唱,而且人越围越多,反而没人听台上人唱了。结果一下子唱到天黑,才拼命把自己止住。
第二天,消息传开了,一下子轰动了那曲县城,那些主办交易大会的人,请我为他们唱几天;文化馆干部也来了解我的情况。后来,玉树州也知道了。人们都说我是‘墙里开花,墙外红’的”。  
“到了1996年,我18岁的时候,我被杂多县的领导推荐到玉树州。当时,还挺慎重哩!由州长召开有专家学者参加的资格鉴定会。经过两三次的审评、考证,终于批准我到玉树州的群众艺术馆工作。”
听了索南转述的故事,我不由得对达瓦扎西产生了神秘的感觉,虽然他就坐在我的身旁,距离我还过一尺;虽然他和我一样,也正喝着奶茶;而且在索南讲述时,他还不时腼腆地笑着,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一位凡人,他一定得到过格萨王英灵的某种启示,灵魂在一瞬间觉悟了,升华了,脱离了凡人的思维,进入一种近乎超自然的境界之中。  
突然,我产生了一种想看、想听这位“超人“演唱的冲动。
我把念头说给了达瓦扎巴。当索南翻译过之后,只见达瓦巴很快地说了一句话,同时,还点了点头。索南便对我说没问题。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城外山坡的草地上。达瓦扎巴先是草地上来回走动,好像在酝酿情绪。忽然他面转问我,急促地说了一段话。索南扎西走过来,对我说:达瓦扎巴的意思是,如果你拍照不用太长的时间,一定要在需要停止的时候上去抱住他,制止他。否则他光依靠他本人的自制力,是很难从故事的境界里脱身的。在去年的玉树州草原节上,他在对省上和州里的领导说唱时,竟然唱了三个多小时,还没有停止,最后在知情者的强制下,才硬是打住。弄得领导们很不愉快,因为耽误了他们欣赏其别的文艺表演。开始了,只见达瓦扎巴双目紧闭,嘴里小声地默念经文,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和什么人进行心灵勾通。同时,右手五指合贴在胸前。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头抬起来,大声地急切地念念有词;声音清劲有力,节奏也越来越快。随后,转为高唱,随着说唱故事的展开,情节的变化,他已经七情上面,眉目飞扬。当唱到激烈时,我被他的神态震呆了,只见他双目好像喷射着电光,凝视着蓝天,双臂伸向空中;歌曲的节奏更加急速,很像是在描述一场人、神与魔在天地之间的一场恶战!
突然,他双拳紧握,随即右手的大拇指拼命地按在左右的虎口穴,浑身激烈地颤抖。
他竟然自制了!
我赶忙冲上去抱住他,又紧握他的双手。不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对我说了几句话。索南翻译给我,说他感谢你搭手,他很痛苦,因为这种急速地退出故事境界,要引起身不由己的一种意识的抗拒。我认为这很有可能,因为他的整个灵魂,随着全身心地投入,好像已经返回格萨尔生存的历史时代,他好像已经成为当年战争的目睹者、参与者,一切人和魔鬼的大战、胜利的庆典、战士和人民共舞、格萨尔王的音容笑貌,都在他眼前真切地进行着……
我们陪着身心疲惫的达瓦扎巴坐在草地上休息。我问索南扎西,以如此独特的个人因素而存在的《格萨尔王》说唱,如何传世?他回答,只有靠别人帮着整理了。原先,州群艺馆有一位研究格萨尔王的专职干部,叫秋君扎西的,已经整理出达瓦扎巴口述的26部《格萨尔王》的录音;其中一部叫《勒赤朱砂宗》的已经印刷成书。如今秋君扎西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支,于是馆里的女研究生金花便继续这项工作。每天,由达瓦扎巴口述,金花录音整理。三年时间过去了,一本叫《特莫耐拉宗》的新书也将出版。“但工程仍浩大,”索南扎西感慨地说“拉瓦扎巴心里蕴藏的格萨尔王的故事,总共要有160多部哩!他是当代所有格萨尔王说唱艺人中“储存”故事最多的一位。要把这160多部整理、出版成书,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工程。况且,我们馆连工资都难按月开,职工下乡搞文化调查的差旅费也都欠着。再说,不光没钱,人手也不够啊。因为在玉树民间,能说唱不同版本《格萨尔王》的艺人还有十多位哩!其中能说唱百部以上的就有3人。如果把每位艺人所口述的故事都一一用文学整理出来,再出版,那该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呀!
但如今,地震发生了,我不知道拉瓦扎巴命运如何?我也不知道索南扎西是否安全?也没有达瓦扎巴全家的任何消息。我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他们平安无恙,但愿他们都能躲过这场灭顶之灾。
再说一声“扎西德勒!”
(原载于《博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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