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早已對「九寨溝」心馳神往。是去過「九寨」的朋友們手舞足蹈，喜溢於顏的興奮描述，也是各種媒體連綿不絕，反復深入的報導，都為在深山老溝裡的這方人間淨土平添了更為絢麗迷人的神秘色彩。總想有空去走一走，看一看，去體驗一下「九寨」的迷人，去呼吸一口原始森林中的淨化空氣，讓疲憊的身心在這裡得到短暫的釋放，讓生命在這裡再汲取大自然的日月精華，洗滌去凡塵俗世的汙濁。
踏著五月變幻的步伐，忙裡偷閒地終於遂了到「九寨溝」走一趟的願望。也許是時間配合的還不太好，五月的「九寨」，金秋的彩衣還沒披上，「黃龍」的七色水池更未染上繽紛，山林翠綠，石池蒼白。唯有「九寨」那一縷並不屬於你的寧靜清沁，卻始終洄蕩在你的心頭，繚繞不去，讓甫由喧嘩鬧市中進入這神秘天堂的人們，意外地得到一分深深的驚喜和由心的感動；而這瞬間為你洞開敞亮的物語，更使人間慣用的悲喜二字變得淺薄愴涼，淡然無力。
「九寨溝」的確很美，那種天地相諧、山水共融、變幻無窮、彩繪天工的完美，令我感到了自己思想的貧乏與語言的困頓，縱然我用盡畢生所學對「九寨」進行贊美，所寫下的蒼白抒情仍顯得只是一種褻瀆，因為「九寨」的美本身就是一首在天地變幻中不斷演義續寫的最美麗詩篇，本來就沒有序言，更不會有結語。
我贊美著「九寨」，我更贊美「九寨」的水美。沿著蜿蜒而上的盤山公路，我們本來的首站是要去一瞻「九寨」水源，然後沿著水的足跡隨源也隨緣而下。但車才開行不久，導遊就執意要讓我們下車跟著她去看一個湖（當地人統稱湖為「海子」），導遊說，這個海子是有生命的，晚上是「睡美人」，白天是「舞公主」。果不然，在我們眼前這個海子，「海」水清澈見底，水面平靜的就真如一面鏡子，把藍天、白雲，對山挺立的青翠山林，都如實地倒影在水面。然而當你蹲下身子斜斜地沿著水面平緩的側望而去時，那如火的初升朝陽就好像為粼粼的水面上鋪上了一層綴滿七彩碎鑽的綢緞，無數的光點閃爍星燦，碎鱗斑爛。
車行再上，我們終於來到了「九寨」的一條小溪流，小溪裡的流水清咧冰澈，那源自於遠處雪山融冰而成的溪水，泛著遊魚般的悠閒，一路唱著動人的童謠歡快地跳躍著，向山下悠悠流去，孩語童笑灑滿了幽靜的峽谷。山澗的水聲在矮樹小叢間協奏歡鳴，淡若清夢，輕似琴音。
沿山路而下，幽靜的山林裡漸漸地傳來了陣陣低沉的轟嗚，山道旁的參天老樹上，青苔積澱的越來越寬厚，空氣中的濕度明顯地在增加。就在路迴峰轉間，眼前廓然一亮，密林間一幕寬大奇雄的瀑布突然展現在我們眼前。沿山澗而下的無數條溪水，在幾十米的懸崖上方匯集成一道寬廣的河流，仿如一條傲然不羈的玉龍，無俱於巉岩斷崖，團身騰躍，呼嘯飛撲而下，竄流於頑岩黑石間，笑傲在山林上空。沿斷崖而下的瀑布水流，在崖底撞擊成幕幕水粉細雨，狂吼聲隨之憤然而起，再如鳳凰涅槃，騰身盤繞在深山叢林上空。
離開了斷崖，水流加快了她的步伐，歡騰翻滾而下，發出了勝利者的歡笑凱歌，舞動著美妙精粹的舞姿，在狹長的峽谷中競相追逐而行，歡快地拍擊著兩岸頑石，戲笑著奔流於山野之間，時而昂首呼嘯，時而埋頭疾行，蜿蜒奔騰而去，逐漸平伏緩靜。
河水盡頭處，我們訝然發現我們隨源也隨緣地又回到了早上我們到過的那個海子。果不然的是，早上我們所見到的「睡美人」如今已搖身成翩躚起舞的「舞公主」。同一個海子，同一樣清澈見底的「海」水，而如今水面卻在歡樂地舞動著，拉動著同一個倒影在水面的藍天、白雲和對山挺立的青翠山林，在廣闊的九寨海子舞池上舞動著生命的優雅舞曲。被蕩漾波濤所搖碎的倒影在「海」面上交織成了一幅碩大無比的大自然彩繪，變幻成永無定影的彩色現代派抽象畫。「九寨」的水在這裡被賦予了永無止境而絢麗斑爛的生命。
就在這一剎那，我被眼前的情境感動了，我看到的不再是一溪清水，一幕瀑布，一道激流，一個海子，而是仿佛讀到了一首絕妙精彩的詩句，一個人生的生命之旅，令人砰然心動，又令人感慨萬千。是的，人的一生就尤如「九寨」的水，從雪山到小溪，宛如我們的童年；由小溪而匯成瀑布，宛如我們的青年，經激流而入海子，宛如我們的中年，過湖壩重回大地，宛如我們的晚年。生於斯而長於斯，源於自然而又重歸於自然。
「九寨」的水如詩，「九寨」的水如畫，「九寨」的水如實。是的，徜若要我說，我會說「九寨」的水最美，最美。有人說，有河流的地方是最美的，生活在河流邊的人們是最幸福的，此言是是而非全然是。其實在任何地方都會有真正的妙境，就尤如任何事物都會有其真正的玄機。人的心靈大半是從浮動處才失去純真本性。只要讓心保持澄清寧靜，生活中的一切就足以引出無限佳趣，讓人愉快，讓人幸福，讓人寧沁。這也許就是禪理中常說的：心砥菩提亦空明，靜坐凝思天地寬。 （作者：香港理工大學 吳展昀，亞洲旅遊中心推薦）
